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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隻浪漫的喪屍


早前在台灣待了一陣子。暫時放下工作、應酬,有時間看看電影、看看書。

和女兒在西門町的樂聲影城看了近期頗熱話的電影《屍殺列車》(Train to Busan)。原來在台灣看電影是沒得揀座位的(不知是否只有這家院線沒有,還是所有戲院都一樣),當排隊買票快排到我們時,只見售票小姐和前面幾位說了幾句話後他們都沒有買票便離開了,我失望的想可能都滿座了吧……原來售票小姐是說我們選擇的場次較好的位置都沒有了,只剩下最前一行,建議我們不如選擇其他場次。但時間所限,只能看這一場,所以我們硬著頭皮決定第一行就第一行吧,不過售票小姐還是再三提醒我們說:「第一行要抬頭看的唷!」真細心!買票後我們都有點忐忑,第一行會不會真的看得很辛苦呢!但當進場後便舒了口氣,原來第一行座位和銀幕之間仍有充足的距離,讓你尚算舒適地欣賞電影。不過售票小姐不厭其煩的細心,和設計戲院者的良心和香港相比(可能又是土地供應問題吧),還是叫我感動的!

回說電影。一向對喪屍沒多大興趣,看著一堆堆造型恐怖但傻呼呼的喪屍追著未被感染的「正常人」來咬,賣弄的主要是血淋淋的核突場面,然後最終戲碼多是片中英雄(主角)在危急之際想到方法把喪屍一舉殲滅,帶領大家逃出生天,總會帶點英雄主義。在看此片之前已聽了不少評論,有讚劇情緊湊,有說驚嚇到喊,更有人提醒必須帶夠紙巾……反正是好評居多,所以當女兒提議看此片時,一口就答應了。但原來《屍殺列車》講的不是喪屍對人類的「屍殺」,而是人類的互相「撕殺」;電影不是描述英雄故事,相反是刻劃人性的悲哀,根本就像在看我們每天現實中的生活,看後難禁內心戚然……

戲中離了婚數口很好很現實的基金經理和他純真的女兒、粗魯但仗義的拳手丈夫和身懷六甲但仍關心別人的年輕太太、少不更事又在群眾中沒太多話語權的新生代小情侶、垂垂老矣互相扶持又無力左右大局的老姐妹、極度勢利且大堆道理去自私自利的有錢商人、貧窮但懂得捨己的乞丐、緊守崗位的列車車長和未弄清楚發生甚麼事已犧牲的乘務員……明明就是現實社會不同階層的縮影。那喪屍呢?應該就是我們面對的危機吧。

電影不斷叫你去反思,出賣他人、推別人去死,就真的為自己創造了更大的生存機會?危難當前只要未殺到埋身,企埋一邊見死不救、出少句聲就當可安然渡過?死遲一點的人、或是列車到達終點時仍然生存的人,就是最終勝利者?就是幸福的人?

我們從小便被教育的甚麼守望相助、捨己為人美德;聽過一大堆描述人性光輝的模範故事,只是傳說中的神話故事嗎?還是這些美德原來都要在某些條件配合的情況下才生效的呢?我們似乎都沒聽過這樣的註腳,但為何好像人人長大後都學會了危難當前應該放棄原則、放棄美德呢?到底是誰人教我們的呢?戲中的小妹妹主角不願同意她爸爸的臨危教誨─大難當前應要自私一點、不應先照顧別人……只是因為她腦囟都未生埋?還是她尚未被污染呢?

原來喪屍不懂得開門的、原來喪屍有夜盲症的、原來喪屍亦有它們的弱點的;危機,又何嘗沒有解決的方法呢!其實放下私利,同心協力地去解決困難真的那麼高不可攀嗎?曾有朋友慨嘆地問,在末世談公義和良知,是否來得太奢侈了點呢?亦有朋友安慰說,大家未必不明白,只是覺得太崇高的理想,似乎永遠無法攀到……

其實想深一層,喪屍來襲也不是太可怕─當中沒有恩怨、沒有情仇,只不過是一種沒有意識的動作,他們不憎你、不恨你,也不會計算你的,反正只是發現你未被感染就要咬而已,就是這麼的單純,就像碩大可愛的鯨鯊張開口優美地在海中游划,讓海水流入口中、讓魚鰓過濾浮游生物一樣,一切本來只是出於本能。反而給鯨鯊吃掉的浮游生物最終會被消化殆盡,化為烏有,而被喪屍咬的人呢,只消熬過一刻的驚恐與痛苦,很快亦會變身成身分一樣的喪屍,無分彼我、無分高低地一起無意識的去咬人,目標一致、互不殘殺。這樣不是相對平日打躬作揖、惺惺作態,有事時卻先一腳伸你出去送死的人類,來得更有原則和公道嗎?

也許我不夠現實、也許我不夠世故、也許我數口不好,也許我不是那麼「成功」……但同樣有些人,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,甚麼是浪漫。也許做隻浪漫的喪屍,亦不見得一定是件壞事喔!